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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朝阳

北海朝阳

 

【露中】会面于莫斯科

attention:国设,史向。存在露中心倾向,大量无关cp描写,含个人历史观表达,请慎入。算一个纪念之作,文笔浅薄,见笑。

莫斯科的冬天很冷。这当然没什么稀奇的,对一个高纬度地区的城市来说,寒冷就像古罗斯时代按时进行朝贡贸易的商人,总在特定的时节到访。

但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它几乎能使上年纪的人回想起41年到42年艰苦卓绝的战争岁月。并不是说今年冬天的气温下降到多么可怕的地步,一点也没有,和莫斯科经历过的数不清的冬日相比,它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此时的莫斯科,买到食品和货物是件越来越困难的事,商店的柜台空空荡荡,就像新装潢过还没来得及摆上货物一样。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货,可怕的猜测在人们心底秘而不宣——仿佛谈论它,它就会变成噩梦的现实——永远不会有新的供应了。

没有充足的食物和衣物,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度过俄罗斯的冬天的。被担忧和彷徨包裹的人们,又怎么会不觉得这个冬天冷的刺骨呢?连男人们都被凄苦的气氛感染,放下只负责工作和赚钱的高傲,加入到他们一度嗤之以鼻的家用采买大军中。

这时,混进长长的队伍中的伊万.布拉金斯基倒显得一点儿不稀奇了。即便他穿着一件老式的军大衣,看着有些脱离时代的古板和傻气,也不会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过于漫长的冬季和常年的低温封冻了俄罗斯人的心,通常来讲,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他们流露出漠不关心的表情是理所当然的——正像他们听到苏联解体的消息的无动于衷。直到食物供应问题出现,人们才像被捅了蜂巢的蜜蜂一样躁动不安起来。为了御寒,一件军大衣又有什么呢?如今,把麻袋披到身上都是可能的。

伊万看着前方人头攒动的队伍,耐心的等待,像每个俄罗斯人习以为常的那样。当他还代表苏/联时,他的人民把排队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不过是以前总能等到,而现下能不能买到食物就像玩一把俄罗斯轮盘——请把一切都交由上帝决定吧。凛冽的寒风毫无预兆地刮过来,队伍出现短暂的骚动,有人高声咒骂,引起一阵快活的哄笑。伊万掏出手扯扯领子,把衣服裹的更紧。

这件衣服很有些年头,是他当年在莫/斯/科/保/卫/战时穿的样式。战争结束后,伊万特意要求把自己的常服通通换成这件。像种古老的迷信,他相信这件陪伴他扭转战局的衣服能帮他抵御之后的一切寒冷。哪怕是国际会议他也不会换成所谓更“得体”的西装,为此,他不知道无视了多少次阿尔弗雷德故意对衣着的嘲讽,还有亚瑟和弗朗西斯从不掩饰的眼神。不过这种轻蔑只限于他懒得废话的资/本/主/义,莱维斯曾经不知死活的对他的衣服指手画脚,被他像抻面一样拉来扯去地好好教训了一顿。

缓慢地挪动中,伊万总算来到柜台面前,今天可是撞上大运,他买到些面包和肉,虽然不多。但在莫斯科已经不能再奢求了。他望了眼酒柜,意料之中的空空如也。哪天摆上酒就和彩票中奖一样难以捉摸,更何况,一旦有酒,早被循着味儿跟来的鬣狗一样的酒鬼们抢夺一空了。

他拎着食物走在街旁的人行道上,尽量靠里走,避免飞驰的汽车溅起的泥水——真可笑,有的人连日常的食物都不能满足,有的人开着闪亮豪华的“沃尔沃”、“凯迪拉克”在马路上大摇大摆地奔驰,仅仅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首都!

他同时还要避开倒在地上七扭八歪的醉汉,他们大多迷迷糊糊,被北风吹得几乎失去意识,破烂到露出内里的衣物仅能蔽体,残存的清醒用来保持依靠路灯的姿势,避免爬到马路上一命呜呼。阴暗的巷子角落有更多同类,尽管两侧的墙壁不见得有什么作用。他们像冻疮一样在莫斯科的土地上蔓延,或者说是整个俄/罗/斯,随着解体时间的推移越扩越大。

路旁偶尔有些看起来很奇怪的店铺,白天也用帘子遮挡起来,但挡不住内部传出的震耳欲聋的舞曲声。这是解体后层出不穷的酒吧,如今他们能光明正大的活动,没有人会来讨要经营许可,塞点钱,要不了多少,警察和店主就完成了心照不宣的交易。

无需进去,伊万能想象里面的情状。一群青少年躲在营造的黑暗中,灯球折射的迷乱光线加上青春期过剩的荷尔蒙足够让他们不知疲倦地蹦蹦跳跳,足份暖气的环绕下他们大胆脱掉外套露出单薄的裙子,浓重的眼线睫毛发出大胆的邀请,男孩的手和女孩的大腿无所顾忌的挨着,只要一点酒精,或者更糟的东西,就足够让他们跌跌撞撞地吻抱到一起。然后?没人会考虑然后,或许世界上又多出一个没有父亲(还可能没有母亲)的可怜孩子。

伊万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他的人民主动或被动的获得了“自由”。现在,他们能自由地抓住“机遇”,他们能自由地喝酒,他们能自由地享乐,对此,他不知该表示欢乐还是悲哀。

 

 

伊万在门口撞见房东太太,老妇人气喘吁吁地抱着一堆废旧的铁器,活像火炉上冒蒸汽的水壶。他赶紧迎上去,“娜塔莉亚.阿列克谢耶夫娜,您这是做什么,快给我吧。虽然您身体健朗,但俄罗斯冬天的雪地可不是闹着玩的,请您当心些!”

“哦,万尼亚,好小伙子,您回来的真是时候。”她放下东西,拍拍旧围裙上的灰。

伊万帮忙把东西放进回收人的车里——少不了再讨价还价一番。

“大婶,我出的价已经够高啦,不信您去问问街坊邻里,谁比我更实在?我毕竟也是要讨生活的呀。”收废品的人把手揣在兜里,不停地跺脚,仿佛停下来就会被冻在原地似的。

“好吧,好吧。”娜塔莉亚选择妥协,从他手里接过摇头晃脑的卢布,塞进沾满油污的围裙里。  

“万尼亚,咱们回去吧。”她一边走一边说:“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戈尔巴乔夫或许不怎么样,但总好过叶利钦这个骗子。我儿子告诉我,困难马上就要过去,会有欧援食品,您听听,欧援食品!”她愤愤不平地说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哼声,“我一辈子都在建设祖国,把共产主义作为信仰,到老了,竟然要从资本家的手里讨饭吃,说句实话,我可真羡慕我那死掉的老头子,如今躺在地里,好过睁眼看乱糟糟的世道!”

“您别这样说,再怎么样……”伊万说不下去,还能怎样呢?他没能阻止政变的发生,什么也没改变。从铁轨脱落的火车会冲向哪里,撞墙?找到新轨道?还是变为一艘船?他不知道,他只能活着,接受它。

“没关系,万尼亚,坏日子总有到头的一天,振作点儿。”结实的手拍在他肩上,像母亲鼓舞迷茫的儿子。

“差点忘了,您还是赶紧上楼,有位中国小伙子来找您,等了半个多钟头呢!”

“中/国/人?”伊万攥紧手中的袋子,感到一阵晕眩。

“对,一个长头发的中/国/人,说是您朋友,还带着酒,不要嫌老婆子我啰嗦,酒可千万不能多喝,多少人都被酗酒给毁了,尤其是你们这些小伙子……”

伊万已经听不清她说的话,摇摇晃晃地踏上台阶,手抖得厉害,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站在门前,打量自己的着装,飞溅的泥巴星星点点地落在衣服和裤脚,像刚从战壕里爬出来的士兵。

看起来挺狼狈,可伊万不在乎,俄罗斯现在比衣服更糟的东西能堆成乌拉尔山,他推开门。

 

 

 他回来了。

王耀听见上楼的脚步声,手一抖,满勺的糖粉全掉进杯子,他有些懊恼地尝一口——果然放多了。

没事儿,他想,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太久没单独见他。

脚步声听起来有些虚浮,王耀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觉得那步伐足够低沉,足够阴森,像莫斯菲托在浮士德耳边不断地低语。

伊万一度让王耀感到恐惧。悲哀的事实是,只要他想,碾碎自己只需要动动小拇指。

即使关系日渐滑入深渊,即使友善的面具彻底扔掉,恐怖仍然潜藏在阴影,亦步亦趋地跟随,不知哪个夜晚从梦中伸出触手,折磨他脆弱的神经,如同众神对西西弗斯永无止境的惩罚。

苏/联解体后不到一星期,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先生便找上门来,就差把欲盖弥彰直接写脸上。奈何对方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中/国特色,他再烦也得招待。

“据说阿尔弗雷德接完电话就开始喝酒,我估计公寓的龙舌兰味儿没几个月可散不完,果然,还是年轻人。”弗朗西斯拈起块桂花糕,笑意吟吟地看向王耀,其动作姿态,像极无所事事、八卦东家长西家短的中年贵妇。

“他喝死都跟我没关系,不干涉别国内政,从我做起。”

“那你呢?”

王耀连摆出笑脸都欠奉,“我的态度,外交部那边已经说得清楚,怎么,你们欧洲开香槟party还打算喊上我不成?”

弗朗西斯见他兴致缺缺,识趣地没有追问,大约觉得这顾左言他里已经有了答案。

王耀才懒得去猜弗朗西斯脑补的剧情。另一方面,他也委实说不清,自己那天晚上到底怀有什么心情。

他听完消息就把话筒摔回去,连句应答都没说。生怕再晚一秒,对面就会听到自己压抑不住的笑声。恐惧碎成星星点点的烟尘,散得干净。他差点背过气,倒在床上气力不支,像病入膏肓的肺痨患者。

笑声夹杂着咳嗽逐渐扭曲,变为尖锐的泣音,仿佛换上新唱片的留声机。悲伤迟钝地占据大脑,他终于哭得像死了丈夫的女人。

为什么会笑?又为什么会哭?伊万没有死,俄罗斯仍在,这哀悼的眼泪赠与谁?王耀不大明白,正如他想不清楚弹指四十年的沉浮变化。历史学家会从档案馆中翻出挤满灰尘的文件,为弄清答案而争论不休,把困惑、复杂的谜底交给他们去回答吧。只这一个晚上,他久违地想单纯为一段刚成为历史的时间哭泣。

而现在,二楼的门被打开。伊万拎着食品袋站在门口,手还停在门把上,王耀坐在窗边的书桌旁,没有放下递到唇边的茶杯。如果这是幅画作,鉴赏家会头头是道地评价光影,布局,颜色等等内容,然后得出与实际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气氛温馨,场面感人。

国家意识体最大的好处在于,时光难以在他们身上留下打磨的痕迹。所以人们不会猜到,他们上次单独会面是三十年前的事。那时候的开场,要么是王耀把文件响亮地摔在办公桌,要么是伊万像突击组一样粗暴地撞开门,总有一个气势汹汹的预告,瞬息间变为狂风暴雨的争吵。后来的岁月里,斗牛的怒对演变成沉默的轻蔑。并不是说他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情况,而是他们宁愿从亚瑟、弗朗西斯甚至阿尔弗雷德那儿了解真假参半的消息,也不愿意花五分钟打一通电话,仿佛喜马拉雅搬到北方的国境线上阻隔了信号似的。因此,无论是伊万还是王耀,都对当下的场景感到陌生的熟悉。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伊万率先开口,他不愿意在面对王耀的时候忍受太长时间的沉默。

“猜的。”王耀对上他探寻的眼神,继续解释道:“这里是离新圣女公墓最近的住宅区,我想你应该很想和老伙计们聊聊天,又离克里姆林宫足够远,适合当避风港。随便打听一下,紫色眼睛的帅小伙,几乎正中目标。”

“感谢你的漂亮脸蛋儿吧,耀,不然大婶们才不会搭理你。”伊万轻巧地把玩笑踢回去,走到他对面坐下。

王耀挑眉,倒杯热气腾腾的茶递给他,伊万顺手接过去放在面前。

“不过,到底还是在莫斯科城区,真想找你,克/格/勃需要的时间不会比我长。”

“得了吧,莫斯科现在乱成一锅粥,潜伏在西边的想办法把自己虚假的伪装变成真实,留守在东边的想办法制造虚假跑去西边。你知道我办假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他问我:‘你刚从乡下过来吗?小子,再去多挣点儿换护照吧。’你看,现在天天都有新的苏/联,不对,是俄/罗/斯笑话了。时代变了,耀,没人愿意长久地停留在废墟上。”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就像拿着死者心脏上课的解剖学教授一样。

王耀发出一声叹息,“我刚下火车就能感觉到,已经听不到人们用同志相称了,天知道用‘同志’开头问路的我在他们眼里有多滑稽。”他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好像自己是被时代抛弃的古董。

“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是在以前,难道大家会觉得,住高档房的政府官员和流水线干活的工人是平等的同志吗?同志,很早以前就是遮羞布的同义词了。”

他不赞同地摇头,“有总比没强,如果布还在,再怎们破烂的被子都有机会重新缝补,连布都丢掉,就只能成为一滩烂棉絮。”

“他们不但觉得破破烂烂的床套碍眼,而且嫌弃棉花做里不够高档,正兴高采烈地商量重新买床新的回来,一定要进口天鹅绒才能彰显他们的高贵。”伊万拿出种奇异的腔调,仿佛莎士比亚笔下的雄辩家,将枪口调准克里姆林宫新的主人。

“你看,我还需要躲吗?那些人,一个个正像寻找缝隙偷取食物的老鼠,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如何名正言顺地把财产塞进自己腰包,至于我,早该和《共/产/党/宣/言》一道塞进垃圾箱里。资/本/家没有祖国,这点,你和我都清楚。”

他的声音里带些自嘲的意味,“美国佬也跑过来,真是,狮子死了,谁都想凑上来分口肉。”

王耀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直,像突发故障又赶紧被修好的机器。他调整姿势,换条腿翘起来,用手拨弄齐整的发辫。

“怎么,椅子坐着不舒服?”

“那倒不是,不过是……”他用手掩住嘴,清清嗓子,“总感觉有被冒犯到。”

王耀把下颌略微扬起,伊万向左歪头。他们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不一样,耀,”他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阿尔弗雷德开出的价码恐怕谁也比不上,他们选择中/国是为了信仰,因为你们还没有倒下,因为你们身上还能看见红色的希望。老实说,我为他们而骄傲,为有你们而庆幸,伟大的事业正因此得以延续。我希望这份所剩不多的遗产能带给你们些什么。”

这太犯规了,王耀想。暌违数载,他们居然重新捡起失落的星星,在这苏/联崩溃,俄/罗/斯国不成国的短暂间隙里,他们终于扔掉防备的武装,回归为亲密的战友、联合的同志。我们是有着共同理想的同行者,这个事实,被有意或无意地遗忘了多久呢?

伊万絮絮地说着,“你们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要难过许多,阿尔弗雷德,你知道,那位小霸王简直就像精力过剩的男子高中生,从不停下挑衅的脚步。”他看向王耀的眼神里含着浓重的担忧,就像贝加尔湖冰封的湖水。你能撑住吗?你能做到吗?尚不强大的你,能招架阿尔弗雷德的攻击吗?

“伊万,”王耀打断他的忧心忡忡,“我相信我的家人,正是有他们我才存在了四千多年。我对他们的坚韧和顽强深信不疑,没什么困难是踏不过去的。”

伊万突然大笑起来,用交握的双手撑住下埋的头颅,几乎连带整张桌子都颤动起来,失控的笑声持续一分多钟后,他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抱歉,我先解释清楚,我不是在嘲笑你,耀,松开你的拳头吧。”

“我才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有多愚蠢。我总是忘记,忘记你实际上比我经验更丰富。”他像大梦初醒的赌徒,逐一清点自己疯狂中做出的错误。“老觉得你49年才建国,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想要。小屁孩儿,冲动、幼稚。你喊我一声‘老大哥’,我就照单全收。是我给你提供了庇护,和我相反的意见是歧途,是错误,反对我会让你吃苦头,长教训,我一直这样想。

“我是个选择性的瞎子,看不到你努力的成果,抱着自以为是的信条把你推到对面去,把许多人推到对面去。直到尽头才明白自己的可笑。还总不长教训,你瞧,刚才还在摆架子。”

他缓慢而诚恳地说着,“我向您道歉,为我一贯的傲慢行为给您造成的伤害道歉,请原谅我吧,我亲爱的朋友。”

王耀放开捂住脸的手。又一块方糖被丢进茶杯,跳起小小的水花,“那我也是要向你说对不起的,很多时候你只是疏忽,没有恶意,我那过剩的自尊心却大吵到闹起来,多少次就这么不欢而散了?我犯的错误不比您少,伊万同志。”

他们重新陷入无言的相对。还能说些什么呢?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幻想如果当时能做的更好,今天一切都会不同吗?当他们再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捡起丢掉的真诚,推心置腹地坦诚曾经的过错。三十年已经过去,你变了,他更变了。往昔东流水,一去不可追。

 

 

“然而我们终究还是有机会把握未来的,”王耀看起来冷静许多,“这是时间给予的恩赐,你和我,总有足够的机会纠正错误。”

“你说的没错,”伊万赞同地点头,“我想之后的交往会更加愉快,不是吗?”

“我们毕竟要比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成熟得多。”

他们站起来,交换了一个拥抱。这便算是和解,王耀想,虽然此后将走上不同的道路——他仍然有些遗憾。

房间的气氛融洽多了,王耀变戏法般从桌下掏出瓶二锅头来,夸张地做一个脱帽礼的动作,“没有伏特加,但我想二锅头的滋味也不差,现在喝点儿如何?”

伊万用行动表达了同意,他打开斗柜,拿出一套中式小酒杯,炫耀般地向王耀晃晃。

王耀惊讶极了,“是祝寿的时候我送你的那套?你当时不是还嫌弃中国的小杯子喝酒太繁琐吗?我以为你早扔了,在我们第一次闹翻的时候。”

“谁知道,说不定当时我气昏头没想起来呢。后来我发现你是对的,”他补充道,”很多时候你都是对的,用小杯子喝酒的确对身体更好。“

“虽然没有下酒菜,”王耀一边倒酒一边说,“但在中/国,有句话叫'感情深,一口闷',我想指的就是现在。”

王耀郑重地端起杯子,“我不打算按照您的习俗来,酒是我带来的,因此,祝酒词该由我来说,伊万.布拉金斯基同志,我用一句唐诗祝福您,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接下来,您可别把我给忘啦。”

伊万的目光变得柔和,像春天融化的积雪。他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王耀,他的小同志,他曾经轻视的战士。他说,“您知道,我们不能引导政治的走向,除了活得更久,我们和普通人一样,都是被裹挟的浪花。但是,我想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我会记住这段岁月,王耀同志。”他满口饮尽,辣劲儿从胃反刍回口腔,血液沸腾起来。他从衣兜掏出一块勋章(刚才取酒杯时拿出来的)递给王耀。

“我的天哪,”王耀小声地吸口气,把他的手往回推,“您疯了吗,给我?这可是十/月/革/命勋章!”

“是的,给您,王耀同志。”伊万一脸严肃,强硬地往他手里塞,“留在我这儿,说不定哪天就被无法无天的小混蛋偷走了。这是我以私人名义赠送给您的礼物。”

“留作纪念吧,耀,纪念我们作为战友的日子。很抱歉,接下来的路您得自己走,我只能陪您到这儿了。”

王耀不再拒绝,他向后推一步,抚平衣服的皱褶,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从伊万手中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左侧胸口的内袋里。

 

 

离别的时候到了。不远处的教堂敲响钟声,太阳像坐在滑梯上似的快速向地平线移动,短暂的白日迎来终结。

王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未来会怎么样?俄/罗/斯会好吗?”

“我不知道,”伊万选择坦白,“但我像你一样,我相信他们,俄/罗/斯人民是英勇无畏的,困难总会过去,只要他们在,我们就在。”

他把手放在王耀肩上,轻轻推了一下,“去吧,我不送你。”

狂风像失去封印的怪兽,愈发狂暴起来,王耀走在路上,摇摇晃晃。他忍不住回头望,看见窗边模糊的高大身影。

王耀微笑起来,冲他招手示意,继续向前走。他知道,他们还会见面,以新的身份。王耀有种预感,那会是一个春天——什刹海的边上,柳条还未抽新芽,梅花自顾自地闹热,一切都显出萧索与鲜活交织的气象来。

END

参考书籍:《解体岁月》闻一、《苏联祭》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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